从味料单一的西北远郊到麻辣鲜香的天府之国,从浓油赤酱的东方明珠到群雄逐鹿的皇城根儿,舌尖的记忆总是随着迁徙的步伐变得层次更多,宽度更广,对食物的认知也更加丰富。
许是童年的欢声笑语中多少掺杂些父母对于西北物资贫乏的无奈,移民北国后毅然决定在大城市定居。世界上所有的大城市几乎都一样,热闹、繁忙、社会资源相对丰富,新大陆的大城市还拥有另一个强项 – 多元文化。各族裔聚居带来多元文化,文化的多元带来食物的多元,不出城便能尝遍亚非拉的优势让动感的都市对吃货更具吸引力。
不管熟悉的乡愁是哪一味,定居在多元文化的大城市里却与美味擦肩而过显然是赤裸裸的浪费,若主张去糟粕留菁华的鲁迅先生尚在,拍案而起不知会不会,扼腕叹息想必是会的。于是发扬先生倡导的拿来主义,将他人之味引入熟悉的味道中来,扬其长,避己短,让小小的厨房变身美味实验室。
就这样瞄准了帕拉塔饼 – 一种印巴家庭常见的早餐面饼。《舌尖上的中国》里溯源小麦原产于西亚,4000多年前翻山越岭地来到中国。半道上在印巴地区生根发芽也是必然的,所以若论烙饼那些事儿,印巴人的味道没准儿能有抛砖引玉的奇效。顺手把中原地区常吃的鸡蛋灌饼换了张饼,省掉和面、饧面、擀面的时间,对于疫情过去渐渐恢复通勤的人而言,几乎可以和咖啡同时上桌的早餐似记忆中的味道,又不全是复刻,何乐而不为?
家中珍藏着梁实秋先生的随笔文集 — 《味至浓时即家乡》,当年入手是被那书名吸引。梁先生在书中不只回顾年少时北平和全国其他地方尝过的美味,还描述了在美求学期间和移居台湾后的种种美食感悟。所谓味至浓时即家乡,梁先生的味蕾记忆从未局限在儿时的北平,青年时期的美国和晚年定居的台湾,而是在各种美食间发现记忆,寻找舌尖上的趣味。庆幸收藏到梁先生的人生智慧。
所谓味道,始于童年,却并不该被记忆填满。梁先生晚年对味道的品味和研究仍保持着赤子之心,味至浓时即家乡的智慧在字里行间流淌。无论舌尖还是味蕾,对味道的态度其实就是个人的人生态度。背井离乡无论是个人的毅然选择还是时代的无奈,接受方能安乐。唯有接受,才能打开眼界,去尝试、感受、发掘新的味道,唯有对新味道有所认知,才能于味浓中抚慰思乡的愁肠。
我这般地将梁实秋先生的味道感悟和鲁迅先生的拿来主义放在一篇文章中,怕是有人要爆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