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成都三年,玉林东街的粮店没了,粮店隔壁的锅盔摊也不见了踪影,怅然若失。那些曾属于老成都的记忆就这样再一次被时代滚滚向前的车轮碾得无影无踪了吗?
刚到成都的1979年在市中心住过一段时间。那时候牵着奶奶的手去买米买面的总是沿着正府街向东走到头,穿过线香街,直奔东打铜街的粮店。线香街并不长,临街开的大都是些做香烛生意的店铺,那可拆卸的木板门内,坐在小竹凳上的人不是飞快地叠着银锭,就是忙着扎纸花,箍竹架,做花圈。儿时对往生的世界总有莫名的恐惧,连带着觉得线香街上的生意多半晦气。奶奶说那街上的老邻居和他们当年从延安回来后自己谋生的方式没什么两样,都是靠着一门儿手艺讨生计,养活一家人,凭本事吃饭,活人要风光,死人也要体面,没有什么晦气的。那以后走过线香街,不再排斥。
后来顺城街的改造要直达文武路,线香街就消失了。偶尔会想起那些成全往生体面的老邻居,他们都被迁到哪里去了?听说文殊院前的一条街生意火爆,庆幸老邻居们不用被迁得太远,养家糊口的营生没有被拆掉。奶奶去世后十来年,文殊院街又整治出了文殊坊,估计线香街的老邻居们早就收掉了当初的营生,颐养天年。
老成都的记忆随着一幢幢高楼拔地而起变得越来越模糊,当年安置你们一家人的尧光寺因人民中路的修建要拆迁,就把你们迁到正府街,正府街的巷子住了十来年,说是要筹建什么酒店,又被迁出城……出城二十多年,尧光寺的原址上早已盖起了中国银行大厦,酒店却早早烂尾了。消失的线香街,回不去的正府街,拆来拆去的时代洪流,一幢幢高楼间粉墙新筑的所谓老成都民居,和盐市口、春熙路连锁的锅盔一样,早就丢失了老成都的神髓。
老成都的滋味,即使一个不起眼的白面锅盔,也有其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