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转学,从子弟校里打小看着长大的明星学生,到可有可无的借读生,第一次尝到被边缘化的滋味。借读的处境如同过站稍停的区间车,刚点了刹车停住,又得把脚赶紧换到油门上,朝着下一个站点奔去。起初以为是语言的隔阂,后来才发现城里的学校,哪怕只是并不起眼的街道小学,对于从西安乡下三线单位的子弟校来借读的孩子,都有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少年宫没去过吧?动物园没见过吧?全市统考没参加过吧?当无知被傲慢包装的时候,这个城市冬天的阴霾中,藏着一种发霉的味道。课间餐在那年头是新奇的字眼,其实也就是上午的第二节课后从不知哪里的食堂送来的馒头、花卷,同学的家住得都离学校不太远的缘故,起初报名参加的人并不多。上午统共四节课,早上在家里吃得饱饱的,哪儿至于刚上完两节课就饿了?就算真饿了,跑回家里随便吃点儿什么再跑回去上课,也不过就十分钟,不用劳烦学校加顿课间餐。奶奶不缺那几块钱,却不愿意惯坏了学校巧立名目乱收费的毛病,等大家趋于班主任的压力和同伴的影响慢慢地加入课间餐的行列,父母做了最终的妥协。那课间餐的面食,是我吃过的最难吃的面食,馒头花卷里既吃不出白面的甜,葱花的香,也嚼不出富强粉的筋道来,也许是那面里和了些班主任得意的笑容,让人倒了胃口。转学没几天,体育课上失手,接力棒捅到体育委员的额头上去,班主任气急败坏地要找家长,付医药费,那得理不饶人的架势,仿佛把我活剥了生吞下去都不能解恨似的。战争年代人都杀过的奶奶不以为然,小孩子们在一起玩耍,磕磕碰碰的在所难免,多大的事儿啊?只见她从厨房的灶台上拿起绿色玻璃瓶来,往手心里倒些平日炒菜用的清油(菜籽油)来,顺手在那青头包上抹了个遍,冲着一脸不高兴的体育委员,“过两天就好了。”说完,脸转向一旁忐忑不安的我,“去玩吧。”那一刻,第一次发现原来菜籽油的味道竟然那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