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元旦的公共假期,这个正式放假不到一周的Holiday Season 算是彻底结束了,满大街红红绿绿的灯饰,熙熙攘攘的购物人流,一切都随着新年钟声的敲响变成过去,加拿大人又不得不回到冰天雪地的现实中,Let it Snow 并不全是歌中唱的美丽……有时候我在想,商家们始自万圣节后就开始造势的Holiday Season和大洋彼岸的国人过年倒有几分相似,开开心心地准备,热热闹闹的聚会,最开心的莫过于收压岁钱收礼物的小朋友们,不同的是中国年从过完元旦开始升温,而外国年过完元旦就终止。
前两天和朋友在微信上聊,说过年无论在哪里,都已经没有往日的味道了。70年代生人,成长于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年夜饭的丰盛似乎是一家人入冬后最值得期盼的事。大约这些年物质生活水平大步向前,大鱼大肉的日子只要想,天天都可以拥有,进入腊月便开始采买、泡发、蒸制、备料的年夜饭已成如烟往事,没有人会想念那忙活好几天只为一顿饭的劳累,怕麻烦的出去吃还不用洗碗,至于味道,专业的厨师怎会败给几十年如一日的家常口感?红色的百元大钞如同阿拉丁故事中的魔毯,带来生活品质的同时,也卷走了成长的故事。
如今算来,过年的事儿是从奶奶走的那一年起,变得苍白。自79年秋我们举家从西安迁回成都,年的记忆一直是从奶奶的厨房里开始的。那时的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正月、腊月的区别,只知道奶奶灌的香肠风干后吃过几次后,她老人家高大的身形又忙着在小厨房和屋子之间进进出出,用一盆盆酥肉、油拉片、和各式各样的吃食将八仙桌堆得满满的时候,年就要到了。
前些日子和老姐聊奶奶做的吃食,不约而同地提到油拉片。那满满几筲箕黄澄澄、金灿灿、酥脆脆、香喷喷的炸面块热气腾腾地在摆在桌子上 ,轻而易举地击败食品店、电影院和商店里的所有诱惑,让压岁钱们暂时老老实实地呆在孙儿们的口袋里,房间里顿时充满的吱呀碎裂声中的欢喜和得意,远胜过如今过年大街小巷的麻将声。而一旁的奶奶,欣喜地看着孙子孙女们嘴里一个,手上两个,恨不得能抱一大簸箕狂吃的贪婪,笑着提醒“憨憨,慢点儿……”,又蹒跚着,去厨房里忙碌了。
再后来的冬天,奶奶总会在医院里住上一段时间,过年前夕但凡医生允许出院,八仙桌上总还是要想法堆得满满的。1992年的春节前夕,奶奶没有出院,那一年的除夕,我和父亲一起在医院里陪奶奶,眼睁睁地看着曾经顽强的生命固执地从她年迈的躯体中一步步远离,年轻的我心如刀绞。熬过了大年夜,本以为新的一年有了新的希望,奶奶却终还是没看到春暖花开。那以后,没有油拉片的年不过也罢。
过节期间想做炸年糕的缘故,突然想顺手做做油拉片。反正这为吃不怕麻烦的习惯十之八九是童年在奶奶那里耳濡目染的,炸些油拉片来吃,好歹也算是长大成人的纪念吧。就这样凭着记忆中的味道活好面,下了油锅,炸出来竟真的是童年时熟悉的味道,那么我的年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