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成都的味道,清晨淡淡的甜香虽然先入为主,随着心慢慢适应下来,这城市的味道也开始变得丰富多彩,而味道的延伸,自然是从奶奶家开始。
奶奶家住的巷子里,终年弥漫着浓浓的酱香味,敞开的大门外,不时有拉着深棕色豆渣的架子车(板车),从巷子尽头的太和号酿造厂,缓缓地走过我们的视线。窄窄的巷子,只一条三五百米的小路上,到处是斑驳的酱汁,才干了,又被拉豆渣的车子滴落上去,巷中的住户早习以为常,毕竟,家家餐桌上的酱油就是来自于那些味道。每月月头里,卖自家酿制的烧酒的人总是踩着奶奶爷爷关钱(发工资)的时间,骑着加重的自行车,车上挂着两个大塑料桶,来院子里卖酒,而那“打白酒”的吆喝声刚刚在巷子口响起,爷爷总是第一时间从床底下拿出那个小一号的黄白色塑料桶来,轻轻地晃晃,里头若还能剩下一口半口的量,就微笑着赶紧倒进桌上的杯子中去,那笑容中,有些欣喜,也有些小得意;倒干净后,他总是拧好桶盖,把桶递给我们,给奶奶,打酒去。爷爷的酒杯,从上到下,从小到大整整齐齐地摞在桌角,五钱、一两、二两,二两的杯子平时不大见他用,一两的杯子大多是逢年过节、月头或者开心时的畅饮,而平日里用得最多的,是五钱的杯子,桌上一两个,还要备一个去茶铺时用的,带来带去的酒杯,难免在他衣服上混合着的叶子烟味道中,留下些酒气。遇上下雨的月头,卖酒人难免会晚来一两天,爷爷不得不在所有的酒瓶子里努力找些剩余的液体来打发时间,那时,家中弥漫的酒味会变得特别珍贵。爷爷嗜酒,却从不借酒发疯,他是个性情温和的人,喝酒,不过是因为战争年代在身上留下的弹片总不时折磨着他,而酒精的麻痹,是唯一能够止疼的方法。